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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往下

时间:2022-10-31 09:30:06 浏览量:

好友邸湘楣

回首海红早年的历史,邸湘楣是一个不能跳过的名字。

邸湘楣不是海红的同班同学,甚至也不在同一个系,她是化学系,比海红还高一届,俞明雪的同学,所以海红直到大三的下学期才认识她。

海红的大一大二都过得沉闷。她来自广西圭宁小城,中学时代学习优异,众人瞩目,老师宠爱,内心颇为骄傲自得,对芸芸众生低看一眼。到了广州,既是岭南文化中心,又是国内名牌大学,来的都是各地的尖子,海红的锐气就被削掉了。她本来以为自己多才多艺的——她会打排球,在中学的班级里是一名接球的好手,再猛烈的发球她都不怵,眼看着那边的球呼呼地飞砸过来,如同一发来势汹汹的炮弹,谁见了不快快闪开?只有海红迎着炮弹,她昂着头,瞄准了,双手并拢一垫,斜飞的物体“砰”的一下,势能转化成了上升的动力,排球稳稳地升到了她的头顶。

多么有快感的事情。但是在这里,新的大学班级,那什么都不算,她自告奋勇,站到球场上,啊,她连球都发不过网。她本来认为她歌唱得好,她甚至会唱一首叫作《樱花》的日本歌,是高中里外文老师教会的。但她的节拍不对啊,节奏,她没有节奏感,从来没有人跟她讲过节奏。读书呢,更是不好意思说,她比她的中学同学多读了许多书,但那些书几乎都是不成样子的,只有高尔基的《童年》和《在人间》能说得出口。

大学同窗们像烟花升起在她黑暗的夜空,她们明亮,但是隔得远。她把自我缩了起来,同窗们要走近她,啊,一起去听交响乐的讲座吧,她不去。她哪里都不跟同学们一道去,她单独行动。越是单独行动她就越是孤僻,她往自己的深处走,她的世界越来越小,仿佛只是蚊帐里的方寸之地。

你的自我没有得到外界的关注,于是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了。

她不谈恋爱。或者也有男生注意她,但她不留意人家。啊,她是这样的没有光彩缺少生机,她要把自己建设起来再谈别的。她读书,文学名著,大部头,多卷本,繁体字、竖排的旧版本,发黄的纸,旧版书的霉味缠绕在她周围,她读得人也有些木似的,在人群中有不在场之感,连上课时分她都仿佛人在此处心在别处。她微仰着头,眼睛瞪着前方,她在想些什么呢?没有人知道。课余时间她不爱待在宿舍里,她背上一只挎包就出去了,找一处有树的地方,或者背阴少人处,她要背英语,她的英语太差了,她还要背唐诗,“锦瑟无端五十弦”,又要背宋词,“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

惨戚戚”,这些东西都在她随身的挎包里,它们像雾一样从挎包里弥散出来包着她——校园、同学、老师、操场、教室、饭堂、图书馆、林荫道……全都影影绰绰,灰蒙蒙一片。

这时候,邸湘楣来了。

她是怎么来的,既不同专业更不同班,也不是某个社团同人。事情一开始有点奇怪,自从海红到俞明雪宿舍去过一次,她就总是在不同的场合遇见这个俞明雪的同室,操场、林荫道、图书馆,还有饭堂——她们本来不在同一个饭堂打饭的,海红走进饭堂,抬头就看见邸湘楣亮亮的眼睛正迎着她。

她说:怎么我没有早点认识你呢,她想把胳臂搭在海红肩膀上,没有放下去,又挪开了。

她比海红高一个头,那是自然,她父亲是山东人,母亲生在上海,在长沙读书。湘楣小时候是跟外婆在上海过的,向来把上海当成自己的故乡。她很白,勺子脸,细长的眼睛,常常把嘴抿着,透出一点傲气。理一个很短的运动头,简洁利索,又有一点英气。这样的女孩,免不了自以为是。她来找海红,宿舍的门开着,她旁若无人直统统地越过两张桌子,径直拉起海红的手往门口走,海红哎呀呀几声,也就随她到了宿舍外。说句老实话,海红这样封闭的人,实在需要一双手把她强拉出来,这一点,湘楣是一眼就看明白了。

她们下楼,走到楼外,湘楣说,走,到那边去!海红就老老实实跟她到树林那边去,夹竹桃开着花,那气味不好闻,海红有些晕乎乎的。忽然她感到手背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什么东西,是一只玻璃瓶。湘楣说:拿着!她的语气不容置疑,仿佛不拿着就会出大问题。光线暗淡,看不清玻璃瓶里是什么东西。回到宿舍一看,因标签上写着字,知道了是山楂酱,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,半透明的暗红色,鼻子凑上去,一股酸甜,用舌尖尝一点,是山楂的味道,却又比山楂甜香醇厚,口腔里的酸甜味飒飒爽爽,仿佛也有一股邸湘楣的神气。

这是怎么吃的呢?下饭?那味道似乎另类了一些。难道是零食?包装却不像,谁会拎着一个玻璃瓶当零食。

第二天午餐打饭时分,海红在饭堂见到了笑吟吟的邸湘楣,她劈头问道:怎么样?早餐有了那东西,胃口大开吧。原来山楂酱是用来抹在馒头里吃的。好了,海红学会了把热腾腾的馒头齐整地掰开,用干净的筷子挑出一坨暗红色的山楂酱均匀地抹在馒头上,再合拢,咬一口,啊,酸甜的味道渗在松软的馒头里,真是无比美味。

她们本不在同一个饭堂打饭,湘楣却常常舍近求远赶来。她挤到海红排着的队里,给她看她的碗,湘楣的碗是平底搪瓷扁碗,外面豆青色,里面白色,在一片空落落的白色中有一小撮黄褐色的黏乎乎的东西,海红不知道那是什么名堂。湘楣用自己的调羹盛了一丁点送到海红嘴里,一股咸腥洇在舌头上,甩也甩不掉。原来是蟹酱,上海人的玩意儿。湘楣得意道:喜欢么?我那里还有小半瓶,放你宿舍!海红自是坚决不要。

在没有课的下午,湘楣就把海红叫到一处阴凉无人处,干什么呢?锉指甲。上个世纪八十年代,市面上可见不着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:一副修剪指甲的工具、一瓶指甲油。“这都是我三姨从香港带回来的”湘楣抓起了海红的手,给她修指甲。两人头对头碰着,湘楣身上的气息漫到海红的鼻尖,也是有些微酸微甜的,仿佛是某一个品种的山楂,果实正在成熟,糖分沉沉积淀,在果肉里积多了,正要透过果皮穿壳而出。忽然湘楣停下来,她动动鼻子,又把头探到海红颈项处嗅了嗅,她断言道:一种植物的气味。为了确认是薄荷味还是罗勒味,湘楣在海红的左右胳肢窝都嗅了嗅,最后她肯定地说:是罗勒,你身上有一种罗勒味呢,真出奇。海红知道薄荷,她家以前在沙街的天井里就种了一盆,每逢炒田螺,摘上几茎扔镬头里,香得很。罗勒是什么?湘楣说,是一种比薄荷更好闻的香料,也是草本,她在上海跟外婆去过一家餐厅,有一道菜叫作两色豆腐,长条状的瓷盘里摆着两列豆腐,一列是淡黄色的,每块豆腐顶着金黄色的一撮虾酱,另一列是雪白的,上面顶着莲籽大的一点浓黑雪里红。盘边一圈,错落摆着碧绿的罗勒,如此很是色香味俱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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