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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和其他地方

时间:2022-10-22 19:36:02 浏览量:

孟买。开罗。巴黎。纽约。我已经去过那些地方。奇怪的是,不管人们如何不同,他们都在追问同一些事情,确切地说,同一件事情:该怎样生活。我们得吃饭,我们想挣钱,但在每一个喘息的缝隙,同一个问题不断重返:我该怎样生活?

我看到过三件事,让答案变得清晰。

第一件事是纽约的一个乞丐。他坐在一个车库旁的矮墙边,双脚分开,头埋在双手里。当我经过时,他轻声说:“你有两块钱吗?”我给了他折成某种花样的纸币,然后他说:“你能和我坐一会儿吗?”

他叫托尼。一个不能自拔的赌徒,但是想改邪归正。他觉得如果周末能在某个青年旅社睡上一觉,休息一下,洗得干干净净,星期一早上没准就能找到工作。他已经在车库的排气管道旁睡了一星期了。

我给了他住旅社的钱以及一点饭钱,他拧紧的身体开始放松。

他很健谈,也很温柔。现在,在他的脑海里,他已经找到工作,干得挺不错,还在一个小吃店里碰上了一个甜美的女人。这是他的赌徒心态,还是普通人的普通愿望?在他的脑海里,他已经不再想工作和房子,而是将他驱赶到今天这个墙角的生活。

“过去没有人正眼看我,”他说,“就算我还有点钱的时候,我也是那种人们完全视而不见的人,仿佛我是一个幽灵。如果没有人看见你,那么你就是死的。如果你已经死了,那争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?”

他和我握手,并且致谢。他要在青年旅社关门之前赶到,或者他正走向毁灭。我不知道。我无需知道。我已经知道我需要知道的一切。

第二件是米兰的一位服装设计师。她很有钱,也有名望。她喜欢飞行员,我过去常常和她坐在她的工作室里。

她从来没有时间好好吃饭或去哪个地方旅行。她吃东西时像个顽童,一只脚钩住她的凳子,手上抓满橄榄,还朝她的模特吐橄榄核。

有一天晚上我们聊着天,她变得很愤怒,拿起桌上的大剪刀戳我。

“别想了,”她说,“想得越多,你就会越快地割断自己的喉咙。有什么好想的呢?结果总是一样的。在你的脑子里有一扇拴好的门,你必须努力远离那扇门。聚会,爱人,工作,慈善,孩子,不管是什么,只要能逃离那扇门。有时候,当我独自一个人,调好一杯饮料,走上楼,我看到那扇门在等我,我必须喝止自己,不要打开门闩、转动把手。为什么?门的另一边是一面镜子,我将看见我自己。我并不害怕看到自己是什么,我害怕的是看到自己不是什么。”

第三件是公园里的一个女人。她带着一条狗,狗很小,但女人很老。她时不时拿出一瓶水和一个小碗,给这条狗喂水。

“过来,桑迪。”她会说。当它喝完水,他们会一同消失在灌木丛中,小狗的尾巴一摇一摆。

她很穷,我能看出来。如果我们肩并肩站着,看上去会怎样?

我6英尺高,穿着精干的飞行员制服,手心有力,目光坚定。她大约5英尺高,衣衫褴褛。我可以用一只手把她拎起来。

但是有一天当我们四目交接时,我的眼光立刻躲闪开来,像个少年那样脸红起来。我们相向而行,路过她时,我微笑着问候:

“你好吗?”

她看着我,目光有种刺破阴霾的穿透力。交谈中,我意识到她很快乐。快乐,那种因为笃定而自内向外散发的快乐,非常纯粹的快乐。这不是从闩好的门前逃跑的人。那扇门对她而言是开着的,她就在门的那一边。

很多年以来,早在我刚加入空军时,我从未问过自己那个世上最简单又最复杂的问题:我应该怎样生活?我活着,对吗?我就是冒险、阳刚和行动。这就是我们定义自己的方式,不是吗?

然后,有一天,醒来时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受:我不再是我自己了。我没有变成甲壳虫或狼人,朋友们对我也一如往昔。我穿上心爱的旧衣服,买了份报纸,请假,去米兰,在公园里散步。

最后,我还是给医生打了电话。

“医生,我不再是我自己了。”

他询问了我生活的情况,开了一个疗程的抗抑郁药。

我去图书馆,从哲学和心理学区域借了一堆书,生怕会被熟人撞见。我读了荣格,他督促我让自己完整起来。我又读了拉康,他希望我能接受自己的不完整性。

所有这些都没什么帮助。在这一过程中,我无法抑制那个疯狂的想法:“如果这不是我,我一定在某个别的地方。”

就是那时,我开始四处旅行,离开空军,买了一架自己的飞机。

现在我主要以教授飞行为生,有时会带着在袋装汤料竞赛中获得头奖的家庭飞行。这无关紧要。我有的是时间,我做我需要做的事情,那就是寻找自己。

我知道,如果我飞得足够漫长足够宽广足够遥远,我会在雷达上捕捉到一个信号,告诉我旁边有另一架飞机。我会从钢化玻璃望出去,我看到的将不是友好的飞行员,那个有着胡茬与褐色眼睛的飞行员。我将看到我自己,在另一架飞机驾驶舱里的我自己。

我回家探望父母。我飞过他们的村庄,在他们的马路上滑行降落,飞机头刚好挤在父母家的前门上,机尾在人行道上。我担心交警可能会开罚单,说我妨碍交通,所以在飞机后面挂了个牌子:“飞行出诊医生”。

回家总是令我紧张,就像重读那些深刻影响过我的书让我紧张一样。

父母希望我告诉他们去过哪儿、见过什么,他们的眼睛里充满渴望与生命。

孟买。开罗。巴黎。纽约。我们曾经多次虚构出的梦想之旅,以至于讲述它们的真实情况将令人失望。充气地球仪仍然挂在壁炉台上方,塑料皮已经又皱又旧,共同市场国家被红胶带粘在一起。

我们一张张地浏览我过去寄给他们的明信片。我给他们带了礼物:妈妈一件纱丽,爸爸一顶宽边帽。现在,他们是孩子了。

时间在时钟上溜走。我该走了。他们出来和我挥别。

“这飞机真可爱,”母亲说,“它没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吧?”

我发动引擎。飞机在安静的马路上加速,邻居们站在他们的门前呆若木鸡。就在飞机头快要敲碎教堂的玻璃窗时,飞机升空了,越来越高,越来越高,逐渐消失在万丈阳光的深处。

赵世英選自《世界和其他地方》

(湖南文艺出版社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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